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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定剧情】虹猫吐血

【活动规则】根据文段和所给文手列表,将文段跟文手对应,猜对最多的送CP22样刊,如果有若干个人都猜对最多,则按时间顺序给前五个。总共11位文手,12篇文段,其中有一段是鹊写的混淆项,猜对不得分XD。写手太太自己也可以参与活动,猜对自己的片段不得分

不论如何,大家吃粮愉快!

【参与方式】将答案私信主页,或摊位群862586793群管理

【活动时间】2018.10.07晚八点结束,公布结果及获奖名单

【文手列表】附作者主页或作品链接,可用于作为参考与线索

刀苏图    墨痕断    无痕    畅儿    迢迢    聚华    

年年念    冰糖橘子    藏七    饿痨粉    西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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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下得紧,白茫茫的一大片。他一身白衣,一把赤剑,一口血吐得猝不及防。

有时候他也琢磨,救人跟自保好像总不能两全。

吐血的次数细想起来,不在少数。大多正儿八经的对敌经历想来都太过锋利残忍,有些却是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有一回他内伤未痊愈,实在虚的很,独自落脚在一个小镇上。小镇太小,在客栈里头都能听到一条街开外孩子的哭闹声。他提着长虹从客栈楼上下来遇到个不停搓着手一脸激动的壮实汉子。

“可是长虹剑主?”

未感敌意杀气,他点了头后对方忙不迭地冲了上来,死死抱住一个劲地猛拍他的背,“英雄啊!我可算见到你了啊!!”

他好容易挣脱开来,往后退两步后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这一口血可吐得不得了,稍稍好了些再出去逛逛时天都变了。

坐进店里茶都还没喝一口,就听见隔壁一桌客人在议论,“听说了吗,长虹剑主被人打死啦!”

“什么?!”

“你不知道呀,听说吐了那么——多——血!”

谁告诉你吐点血就得死了?我吐血吐多少回了都?你那手比划的大小都得拿个缸装了吧?而后又笑着摇了摇头。血这个东西,到底还是扎眼的,总让人瞧了就心慌。

对他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他仰面躺在雪地里,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有那么些溅在了衣服上,像突兀地开了几多红梅花。

“不就吐点血。”

除了一腔子的侠义,还有少年心气,今日有人能让我不敌吐出一口血,明日我就精益一层让他再拿我没办法。

吐血吐得像一段路,一步一步雕刻成的石阶,都带着化不开褪不掉的血色印记。

  

【2】

“猜猜我是谁?”

虹猫抬起头来,强烈的晕眩感叫他眼前发黑。他试着往声源的方向走,鞋底在冰面上打滑,他向前摔去,手腕上的锁链铮的一声响将他堪堪吊住,不至于摔断鼻梁。他就这么倾着身子喘气,脚底一蹬一蹬勉力让自己找回平衡。锁链的响层层叠叠回荡在耳边,吵得他一阵懵怔。

“猜猜我是谁?”

甜丝丝的声音破开耳边嘈杂,通过耳道钻入体内,在全身流窜,又麻又痒,伴随着寒热瞬息的变化,叫人苦不堪言。虹猫大睁着眼,眼前黑幕被血色一点点浸染。

好甜。他尝到什么甜腻的东西从咽喉处逆流到嘴里。像是温化的蜜糖,又暖,又香。他闭着口,那东西却越来越多,充盈着口腔,邀请他咽下去。可他莫名其妙,不想咽。口里的暖叫他全身都烧起来。寒气如刀扎进他只着单衣的身躯,他却只觉得舒服。燥意太甚,手腕上的束缚带来的竟也是凉爽的慰籍。这不太对。

他把自己的异常归结为口中甜汁的效用,定了心神,吐将出来,洒在脚边。这一口如将全身热意全吐了出来,寒气刺入胸腔,逆着经脉往上直冲脑海。虹猫冻的一激灵,神志清醒了大半。他看着脚边的源自自身的红冰,看着那在暗光下,在他一片赤色的眼中显得无比诱人的色泽,猜到了是什么怪物在说话。

“你是血魔。”他说。

虹猫对血并不陌生。粘腻的,腥臭的,尝起来一股铁锈的味道,夹带着不详的暖意从身体里流出,将生命抽空了,给死亡腾出位置。他越是了解,就越是清楚,血不该是甜的。不该是让人渴望的。不该是让人……贪婪地想吞咽想汲取想……浸泡在它的暖香味中再不醒来的。这毒真霸道,连人的感官都能变,好恶都能改,是不是到最后……连是非都能颠倒过来?

“我不怕你。”虹猫说,下巴上赤污坠下一滴,碎在冰面上。

他环顾四周,透过眼前的红勉力去看。没有人。蓝兔不在,莎丽也不在,不会害她们陷入危险,太好了。他板起面孔,咬紧因寒冷而发颤的牙关。如今他丹田被污染,不敢妄动真气。犬牙因嗜血变得长而锋利,不小心割破了下唇,又是一股子恶心的甜暖漫在嘴里。他啐一口。罢了,今日就会会这魔教的阴魂,瞧瞧它到底有多大本事。

“少侠什么都用不怕。”那个软声说道。“少侠孤零零一个人,我不过好心来作陪。”

一阵热浪卷来,虹猫攥紧了拳头,扯的锁链又响起来,清脆的,统共七声。他想起来剑尖与剑尖相碰的脆响,真气交融的嗡鸣。一开始是两声,再三声,越来越多。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还是在天门山上,一个夏天也能和这冰洞里一样冷的地方。可那里的冷他喜欢的紧,而这里……这携裹着浓郁腥甜的无情的冷,叫他打心底厌恶。

虹猫摇摇头。“我是七剑传人之一。”孤零零一人?笑话。

“错了。”那声音咯咯娇笑。“其他六剑才不是人呢。是甜浆袋子,你只要轻轻地咬一口……”

“我就和黑心虎没什么分别了。”

虹猫是一路忍过来的,什么苦没吃过?现在难受点算什么,总有办法的。当年他半死不活的倒在玉蟾宫门口,和如今一样,一身伤,血液里都是毒。他挺过来了。这回也一样。他还没听过七把剑相碰的声音,还没看过剑气相撞激起的华光。还有麒麟……若是他听了这阴魂的蛊惑,那此方山河安定,就再也指望不上。

他不能让六剑失望,不能让自己失望。

冷热又变,冷气如楔子往他骨缝里敲。嘴里的伤口还淌着血,他忍了又忍,压制腹中饥渴欲望带起的痉挛,将血吐出,有些凝在鞋面上,虹猫却顾及不上。那娇柔的声音离他近了些,就像是覆在他耳边喃喃。

“黑心虎那样不好么?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虹猫胃里拧着疼,心里却笑着。这血魔折磨垮了一个心志不坚的,在他心里装满了谗妄,就以为能奈何的了长虹剑主了。莫说千秋万代,魔教连主掌武林一秒的可能都不会有。若是容得下魔道肆虐,还要他们七剑做什么?

“好得很。”他说。“将神智一片片割下来饲养你,变得半人不鬼众叛亲离。死期将近了,还犹不自知。他那样子,当真好得很。”

耳边声音传了调子。“少侠这是要赶我走么?”凄凄惨惨,幽怨的,带点抽噎。“我待你好,把本来臭烘烘的人变成香甜的给你吃,叫你舒服,你却不领情。我也不要陪你了,你去取点麒麟血,送我上路吧。”

麒麟血,又是麒麟血。到底是多歹毒的心肠,才成天算计着去伤那纯善的祥瑞?

“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朋友。”七剑不行,麒麟也不行。他现在尚能自制,忍得下对活人血脉里琼浆玉液近乎灭顶的渴望。他说这句话尚有底气,可这般半疯半傻,不受控制下去……时日若是一久……怕是不好。到时候,莫说还大地一片安宁,他甚至不能保证他不会是为祸世间的那个。

血魔的哭声低下来,渐渐消失了。虹猫刚才微微松口气,忽然感觉肋间一痛,牙关又开始发抖,心下一下凉了半截。这阴魂蛊惑人的本事不足以乱他心神,可是它的本体……那毒,那融在他骨肉里的剧毒,一丝一缕的,蚕食着他,拿他理智的尸体,道义的残骸,去养着那愈发贪婪的癫狂。他不肯坐以待毙。他还有重任在身。魔道未除,他们一个也不能少。

“你到底怎样才肯走?” 热气又烧上来了,他脑子开始有些发昏。不行,得撑住。可惜,脑中撕裂的痛感愈发剧烈,虹猫一双赤瞳大睁死死盯着前方,瞳孔缩成针,在洞里昏暗中燃着幽光。他开始烦躁了,平日里温和的性子也无法束缚胸中莫名涌起的残虐欲望。他闻着洞中的味道,直觉得自己都是香的,抬起手来张嘴就咬,唇齿间殷红的一片。他急匆匆的往下咽,可喉管尽忠职守的锁住,直叫他呛住,哇的一口全数喷出去,衣襟上点点血斑。虹猫猛烈的摇摇头,甩掉那阴魂在他头顶投下的暗影。

“我不会走的。”血魔忽然开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怎么走得开呢。”

真是拙劣的说辞。虹猫撑起身子,闭上眼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他数着,直到胸膛的起伏缓和下来,口鼻风道里寒气吸得太急导致的麻僵也化去。他挺过那一阵了。

“刮骨疗毒。”他喘着气。若是烂掉了,就算那是他自己的肉,也得割下来。

那声音又笑了。“你舍不得的。天罚是能带走我,可你也完了。虹猫少侠,长虹剑主,你没了武功,拿不起剑,就是个废人。七剑合璧,做梦!”

虹猫听着那尖啸回荡在冰洞里,心下反而平静了。他一直都在做梦。是,他拼了命的去找其他六剑,后来也找到了,可七剑合璧一直都遥远的像个梦一样。合璧不仅仅是他们七人并肩作战,还是父亲的遗志,他们共同的追求,和上天降在他们身上,沉甸甸的责任。如今眼看着环绕着合璧的不真实感一层层剥离,快要露出中心的,他们七人合力做得到的现实,他却身中剧毒,难以自控……

虹猫的呼吸渐渐粗重,识海里的风浪却开始消减,流窜在血脉中叫嚣的欲望随着他一呼一吸,一点点死去。诸般滋味压在心头上,将虹猫的犹豫压下去,将血瘾压下去,将万般痛苦都压下去。

 

所谓血魔疯癫,既没叫他爱上血,没诱着他入魔,也没撕碎他的意识叫他癫狂。他对世上某些事物的牵挂稳住了他的精神,而爱,守住了他的心。虹猫也不清楚自己爱着什么。可能是父亲能在地下安宁的希望,可能是海清河晏的未来,可能是朋友的安好,也可能是许多别的东西。可是,爱又是什么?

父亲的火舞给了他答案。

爱是牺牲。他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爱他的他爱的的人……天雷加身武功散尽又何妨?

虹猫挺直了腰板,脊梁若剑刃一般破开洞中昏暗。

 

“我舍得。”他说。

 

 【3】

秋起,天凉了,宫外的荷叶残了。

玉蟾宫里,却是红火。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快踏破了门槛。

年轻的宫主忙得团团转,又要担忧着爹爹的病,又要接待武林的各路人士,又差人去请六奇阁现任道长辟芷,又忧心着在外闯荡的弟弟栉风还不归家。

才和某门派门主寒暄完,回到自己的卧房,还未来得及喝上杯茶,就有小宫女慌慌张张闯进来报:“虹猫大侠又吐血了,宫主快去瞧瞧。”

连衣裳都不及换,沐雨匆匆赶向爹爹的住处。

虹猫半倚在锦垫上,面上没有半丝血色。见到她来,才勉强挤出半分笑:“沐雨,好孩子,今天可是辛苦?”

沐雨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累,就几个门派派了点人来瞧,打发去了。”心里却是暗暗埋怨,这些趋炎附势的人啊,这种时候还要来巴结,“倒是爹爹怎么又……”

虹猫咳嗽了两下,满不在意地说:“我年轻时啊,吐过的血可比这多了,不碍事,过两天,咳咳……”他又剧烈地咳了起来。沐雨偷偷看着那咳出的,竟是血多过痰了。

好容易安抚爹爹睡下,沐雨才得抽出时间去看旧友辟芷。一身道服的辟芷坐在那,皱着眉头写着药方,看到沐雨进来,他赶忙问道:“找到栉风了吗?”

沐雨暗叫一声不好,面上却仍然装出没事的样子:“快了。爹爹这啊,到底是什么病?”

“倒也不算病。”辟芷一摊手道,“年轻时受的旧伤,老来功力减弱,全发出来了。”他顿了顿,略带几分伤感补充道:“和师傅死的时候一个样。”

沐雨心里一惊,下意识咬咬嘴唇,随即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嘱咐宫女下去煎药。

 

虹猫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不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仍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又一次打败妄图称霸武林的恶徒后,他独自一人,坐在桃树下喝酒。

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他又一次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耳边却似乎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别喝太多了。”

是谁呢?

他似乎是有些醉了,迷迷糊糊地站起,向远处眺望。麒麟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查看一草一木。突然,天地间似是燃起了大火,热浪扑面而来。虹猫有些惊慌,想要大叫“麒麟快跑”。随即又是天旋地转,好像有人在叫“抓住虹猫!”他想跑,又冒出一群人来抢夺长虹剑……

倏然间,一股冰凉的气息拂面而来,啊,他想起来了,是他的蓝儿。她果然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朝他微笑,微笑中似又带着一丝嗔怪,好像是抱怨他刚才不该喝那么多酒。那边来的又是谁呢?啊,是他的五个弟兄们啊!

“虹猫,走嘞!”

好好好,走了,是该走了。

 

“宫主,宫主醒醒,虹猫大侠不好了!”

 

冬月初七,虹猫大侠去世,至此,一代传奇落幕。

 

【4】

这里的山,和张家界终归不一样。

没有青纱帐般的郁郁葱葱,那高且险的崖壁上只有怪松稀稀落落地长着,细瘦扭曲、布满木结的枝干在怪石中横生,狰狞可怖,令人心生寒意。

从峰顶举目望去,仿佛远处朦胧的云雾只比人高一头。看向那一片白茫茫,仿佛连眼睛里都要起了雾。

他闭上有些朦胧的双眼,靠在峰顶唯一一棵幸运的松树上——它的种子落在了一块稍大的土壤上,紧紧扎根,终于长成了能被称为一棵树的样子。

似乎就连背靠着的树,都有种别样的坚冷之感。

记忆中,他也时常背靠着大树,坐在粗壮的树根上。有的片段里,有麒麟趴在他膝上,听他讲从爹爹那儿听来的武林旧事;有的片段里,有蓝兔在他身边,一同嗅着草木芬芳,吹着习习凉风……背后宽厚的树干总是让人无比安心,而这里并不会有那样粗壮的树。

犹记得那天,他决意要上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囿于山野之间。她轻轻摇摇头,没有随他同去,也没有阻拦。她只说,若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于是他独自怀揣着武林盟主的帖子,踏入盟主府,踏入纷乱的江湖。刀光剑影自不必说,出生入死百八十遭,一腔热血愿济苍生,历尽凶险而其志不改。

却终究敌不过天下之广、人心之险。

纷乱的人声隐隐传来:“兄弟们加把劲,就快到顶了,我就不信那个虹猫小子能插上翅膀飞了!”

他睁开眼睛,沾满血的手撑住地面,站起身,再次举目南望。

小时侯爹爹说,山是顶高顶高的,站在山顶就能看见顶远顶远的地方。

而他的目光穿不透茫茫云雾,看不见张家界那低矮绵延的群山。

记忆中的家乡似乎也开始变得模糊,只有全身的疼痛愈加真实。血顺着嘴角流下,他笑起来,更多的血从口中涌出,沾在他的衣襟上,滴落到地上。

若能如伯奇,化鸟而归……

他向前走,消失在云雾中。

  

【5】《定风波》

西海峰林树丛之间,一个少年挑着两桶水轻巧地踏在溪水冲刷过的石头上,他身形翩然,旋身跃起落地,那木桶稳稳当当一滴水都没洒。步伐愈发轻快,少年扯开嗓子,喊道:“师父——”

尾音刚落,少年已到了所住的木屋前,放下担子抹了把汗,对屋前背着手吹风的中年剑客笑道:“师父,水我打回来了。”

“嗯。”剑客转过身来,温声道,“阿炎,上个月教你的长虹贯日练得怎么样了?”

阿炎挠挠头说:“师父就演练了一遍,我也就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是有些关节不太明白。”

剑客笑道:“那好,我就再练一遍给你,可要看仔细了。”许久未曾出鞘的宝剑低鸣着,如霓虹破开云霞,长虹从未老去。而他却不再年轻了,剑出的一瞬间他剧烈地咳嗽起开,左手握成拳捂住嘴巴,阿炎吓了一跳,忙道:“师父?师父?”待一口气顺下来咳嗽方才缓和,剑客放下手,却见掌心一抹红,鲜血流了一手。

“师父!您这是……”

“不碍事,陈年的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拼命狠了落下的。”剑客随意地说着,取了帕子擦了擦手,又道,“回头让你逗逗师叔跑一趟就行了。”

见师父无碍,阿炎才放下心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师父,您是天下一等一的盖世英雄,名满江湖的大侠客,怎么不想着给我找一个师娘呢?”

盖世英雄么?

剑客揉了揉少年的头顶,温和地笑着说:“是师父不懂珍惜。”

从初出江湖到名满天下,都是在虹猫十七岁那一年,七剑合璧大败魔教后,七剑商量着一同去游山玩水,兜兜转转玩儿够了后回到张家界,一大群人叮叮咣咣七手八脚修缮了奔雷山庄、六奇阁、金鞭溪客栈,最后到了玉蟾宫。

玉蟾宫焕然一新那日,蓝兔大大方方请大家吃饭喝酒,三杯桃花酿下肚,带了点醉意又有几分清醒,莎丽扯过他袖子,小声道:“虹猫少侠,你知不知道蓝兔说过……她要嫁给盖世英雄?”

旁边的大奔听见了,借着酒劲哈哈大笑道:“蓝兔,那你说虹猫他当不当得起盖世英雄这四个字?”

酒桌上背负冰蓝长剑的黄裙女子从容笑着:“当然当得起。”

那三杯桃花酿顿时烧到脸上。

那些年的他们并髻大漠朔北,风里雨里去过,水里火里闯过,柔情蜜意有过,当初说下的承诺是实心实意的,可是在离开放下的时候,一样是实心实意的。

转折点是那个奇迹般从地雷阵中活下来的黑小虎,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筋脉受损武功尽失,比之常人还要弱上三分。

彼时的黑小虎已一无所有,他也不再念着当初不知所以的仇恨,对着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虹蓝双剑,他平静地说,好久不见。

蓝兔一愣,冰魄剑差点掉在地上,良久问道:“……你、你还活着?”

在共同度过的那些年岁里,蓝兔曾跟他讲过,她欠黑小虎的,可惜再没有机会还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怅然,虹猫知道她向来恩怨分明,从不拖欠任何人,所以当蓝兔几番欲言又止时,他主动说:“我跟你一起去救他。”

那是他们刚刚得到消息,黑小虎正被魔教仇家追杀,危在旦夕。

他知道蓝兔是想去偿还那份恩情。

蓝兔张了张口,垂下的鬓发遮住她半个脸颊,她慢慢说:“不用,追杀他的人都是名门正派,你是七剑之首,不能与他们起冲突。”

而后蓝兔便一人去了迷魂台,曾经黑小虎闭关十年的地方,当他再次回来时已是穷途末路,山洞后的断崖上,蓝兔以剑拄地气喘吁吁,身后的黑小虎一身黑袍,沉默许久方说道:“你当年问我何苦,蓝兔宫主,你这又是何苦?”

擦去唇边血痕,蓝兔没有回头:“我只是想偿还罢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如此而已。”外面的声音渐渐大了,蓝兔不假思索地说道:“崖边有藤蔓,黑小虎你快用藤蔓滑下去,我传书给虹猫,等他来了我们再……”

黑小虎没有动,“你这意思,是我拖累你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不及了,你快走!”

“你也不必叫虹猫过来,”黑小虎走上前,山洞外的声响传进耳朵,咚咚咚,咚咚咚。“既然你是因我受到牵连,那你走好了,我来对付他们。”

蓝兔向前一跨,拉过他的肩膀,一双剪水双瞳直视着他的眼睛:“黑小虎,我既然来救你,就不是让你去送死的!你快给我走!”还未等他在说什么,蓝兔极快地取了藤蔓一头绑在他腰间,双手一推,他的耳边便满是呼啸风声。

山崖并不高,他紧紧抓着藤蔓往下滑,荡进另外一个山洞里,黑暗潮湿中他对着崖壁出神地坐着,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另一个碧绿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他猛地站起来,喊道:“这里!”

那个身影听见了他的叫喊,往这边一晃进了山洞。蓝兔一战之后略有狼狈,黑小虎问她:“……你还好么?”

蓝兔扑了扑身上的灰尘,点点头:“嗯。”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黑小虎轻轻吸了一口气,“……虹猫他们还在等你吧。”

“我说过了,要护你周全,现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我不能走。”冰魄剑入鞘,寂静的山洞轻轻回响着她的一字一句,“你说你放下了,可我还不能忘。”

那天迷魂台上的事,虹猫是知道的。

跳跳把消息带回来时,虹猫抄起长虹剑就往外赶,达达一个跃身挡在他前面:“虹猫,你冷静点。”

他道:“蓝兔被人追杀,你难道让我坐视不理?”

“被追杀的是黑小虎,不是蓝兔。”跳跳如是说,“蓝兔是七剑传人,那些魔教旧敌都是正正经经的名门正派,蓝兔出手又有分寸,未曾杀一人,他们也不会为难蓝兔的。”他上前拍拍虹猫肩膀,“蓝兔去也就去了,但你也这般冲动,是要全江湖的人看七剑笑话么?”

握着长虹剑的手松下来。他心道,是了……七剑之首与正道武林为敌救下魔教余孽,江湖中人该如何看待七剑?如何看待他父亲?如何看待他们未来的传人?

所以他不能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念之差,便是天涯殊途。

后来蓝兔陆陆续续传了书信来,说她和黑小虎避开仇家了,说已经和魔教旧敌相互妥协,保证黑小虎绝不再出江湖,说她给黑小虎选了个好住处,说黑小虎身体不大好,想多留些日子照顾他。

他都回,好。

慢慢的往来信件少了,许是日子久了淡了,长虹剑主仗剑江湖,一人一剑行侠仗义,冰魄剑主隐居市井,逍遥自在不问世事,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关系。

再后来他们给对方的书信已经与其他剑友别无二致,岁月已经洗刷掉了当初的誓言,再轰轰烈烈满腔炽热的感情,终也归于平静。

那一封红色的喜帖是莎丽转交给虹猫的,莎丽劝道:“黑小虎这个人吧,我看也没有那么坏,至少现在对蓝兔还好,你要是有芥蒂不去也行,我去跟蓝兔说……”

“我怎么会有芥蒂。”那一张纸捏在手里,虹猫笑道,“她能过得好就足够了,黑小虎陪她那么多年,他们成亲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的婚宴在一处小小的宅院,当初的玉蟾宫主已洗手作羹汤,柴米酱醋盐,喜帕蒙头,盖住一张陌生的脸庞。次日蓝兔见了他,笑着问他最近好不好,他们又聊了几句家常,提了提往事。

说到曾经,虹猫脸上挂了几分心平气和的笑意:“当初我们还是半大孩子,还没经历过什么就说什么一生啊一世啊什么的,现在想想虽然傻得很,可每个字都是实心实意的。”

“是啊。”蓝兔温婉地笑着,拢了拢鬓发,“当初太年轻了……虹猫,曾经我是真心爱过你的,但是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伤感没有后悔,年少时的爱恋在他们口中揭过,他有他的义满乾坤,她有她的如意郎君,谁的一生能不欠几句誓言呢?求仁得仁,如此甚好。

在那之后虹猫又去了一趟朔北,遇上了一个沙棘花般的姑娘,她烈烈红裙恣意飞扬,举剑扬眉尽是爽利豪情,一手抬起酒缸往下灌,咧开一口白牙冲他毫无顾忌地笑。

姑娘说,虹大侠,你愿意娶我么?

红裙的姑娘在他面前说着这样的话,如此热烈就像当年的自己,他说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承受不起。

我最赤诚最真挚的感情已经在很多年前托付给了另一个人,我最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年纪也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已没有那般激情来度过余生了,而你还年轻,那么朝气蓬勃那么炽热,而于此我能回应你什么呢?

我承受不起。

姑娘执拗地留在了他身边,终在半年后选择了离去,离开的那一天她哭得一塌糊涂,虹猫问她怎么了,姑娘说,虹大侠,如果我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陪着你了,是不是你就会一直这么一个人。

虹猫揉了揉她的头顶,说:“我答应你,不会一个人。”

在那之后虹猫收了一个徒弟,名字叫阿炎,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和他初出江湖时差不多年纪。虹猫带着他回到西海峰林隐居,长虹暂归鞘,远望山河吟,如今的虹猫站在石峰之上,眺望云端的另一边,阿炎凑过来问他:“师父你在想什么呢?”

虹猫回过神来,温声笑着拍了拍弟子的后背:“来。”

曾经的少年面朝云海坐下,无鞘长虹横在膝上,身后的弟子一脸懵懂,恰巧一阵山风吹来,他眨了眨眼睛,看见那风吹过师父泛着苍白的鬓发,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

虹猫闭上眼,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少年时的一肩重任,青年时的踌躇满志,到后来的归于平静,半生已过,回首可有遗憾?

长虹在膝,他曲指一弹,清音满山。

  

【6】《夜航船》 

夜空多云,月光晕开一层朦胧的白;接着像是小舟划开水面一般,清风将云拨开一条缝,显出墨色的夜空;夜空缓缓流淌,延伸至天际的明月,再与月下湘水相融;一支船在夜空下前行,引出的水纹将山影月夜都搅进水里,唯有船头那人与天边满月,岿然不动。

江边有一座小木屋,烛火昏黄,随风轻伏。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又关上,门边上的窗户随即被支开,探出一对稚嫩的眼睛。静极了,没有虫鸣鸟语,只偶尔一阵风,能听见林叶沙沙的声音。窗下那对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盯着天上满月入了神。“哗啦——哗啦”,明亮的眸子显出神色,顺着水声的方向探出头去。“哗啦——哗啦”,水声越来越近,听得出来,那是一只大橹在水中翻折的声音。小孩挤着眼皮,仿佛瞧见了上游转角那露出的船头,又惊得把小脑袋缩了回去,背靠着墙。船好像越靠越近,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越跳越快。

船夫撑着长橹,拨弄出颀长的水纹,夜空也似这水纹般延伸开来,渐渐看不到云了。莹莹月光使天地开阔起来,船夫瞧见岸上木屋有烛火,顺势手上长橹一横一扫,船停了。“哐——哐——哐——”房门被长橹敲了三下。风停了,敲门那三声回荡在山野。船夫盘腿坐在船尾,见无人应了,便起身抓了长橹。“吱呀——”船夫余光瞥见了门后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神色有些慌张,抓着木门,几乎是用喊地:“请问你是黑小虎叔叔吗?”小女孩身旁还有一小男孩,神色倒是冷静,应该说是如同皎月般冰凉。月光映出两个小家伙的脸,男孩一侧鬓上用发带束起,发带是霜色缎子,还印着石青色暗花,女孩则是用同样的缎子扎了双马尾。

“你们是小澜和小昭吧,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黑小虎双手抱在胸前,神情有些生气。既然认出了自己,那一定就是黑小虎本人了。小澜眼里闪着光,嘴上是掩不住的笑容,她又看了看身旁的小昭,小昭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透过眸子能感受到他的期待。

“娘说爹爹现在在和你一起打坏人,见到你就能见到爹爹了!”小澜说着,不禁打了个喷嚏。

黑小虎见状,便先将两人带进了船篷里。他站在船头,定睛扫了扫,暗地里应是没人了。“你们怎么知道这里?”黑小虎也进了船篷,里边垫了些茅草,是比外边暖和多了。

“爹爹在家的时候,经常带我们来这木屋边上抓鱼,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就只好来这里了。”小澜抓着船舷,看着身旁的江水,映出自己的脸。

黑小虎面对这两个小家伙有些无奈,身心到是渐渐放松下来,他双手垫着头,半躺在茅草堆上。这个角度能看见半边天空,云都散了,深邃的夜空里只剩下一轮明月。“就快结束了,你们就快能见到你爹爹了。”

“你要带我们去找爹爹吗?”小昭盘腿坐在船篷里,双手抓着衣角,看着黑小虎的眸子似月光般清澈。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只是每晚照例来这等着接应他。”黑小虎嘴上说着,顺势起了身,心下那一丝不安也化作脸上的微笑,“不过你们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能和爹爹一起打坏人,叔叔一定很厉害吧!”小澜回过头来,看着黑小虎。在两个小家伙心里似乎没有江湖险恶的概念,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啊总是想着别人,为了救麒麟,可以一个人用身体挡下了所有的箭矢而摔下悬崖。这么多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行动先于思考的,做着守护天下苍生的事情,从未想过自己的安危,却总是能够化险为夷。我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不是件好事,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一定只有他能办得到。”

黑小虎淡淡地说着,语调似这流水般平静又偶尔轻伏,是久而久之对他的无奈,亦或是钦佩,亦或是愤愤不平。他自觉说得多了,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个小家伙已经安然入睡。四下又变得静了,只有细细的鼾声、风声和水声。

已是深夜,木屋里烛火又亮了起来,像是偌大山野里的一点星光,黑小虎有些惊讶,他悄悄下船,几个箭步进了房里。虹猫坐在床边,嘴角溢血,白衣上几道骇人的血痕和他脸上的微笑似乎并不矛盾:“这么晚了,你还在啊。”黑小虎拿了柜里的药和绷带,几步走到虹猫身边,解了他衣服替他包扎起来。“你伤得很重,先别说话了。”黑小虎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各种表情都被锁进了眉头里。“没事的,只是刚才又遇到了一队埋伏的人……”虹猫有些吃痛,嘴上还是说着话缓和气氛的话。又是一口鲜血吐在黑小虎胸口,虹猫也只是抹了抹嘴,有意无意地回避黑小虎的目光。黑小虎并没有看他,只说了一句:“转身,我给你运功调息。”

半晌后,黑小虎见虹猫没了危险,便问到:“一切都结束了吧。两个小家伙还等着见你呢。”

“你见到他们了?一年了,他们长高了吗?”虹猫有些乏,眼皮沉沉的,却还是笑着摆摆手说:“还有些残党没解决,再等等吧。”

“你先睡吧,这些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黑小虎见虹猫睡着了,便抱着他往船上走去。船篷里两个小家伙睡得死死的,黑小虎看了看他们,便把虹猫轻轻放在他俩身旁。“爹爹,你回来了吗,我好高兴……”小澜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拉着爹爹的手,一起酣睡在小船上。墨色的天空显出几分湛蓝,圆月依然挂在夜空。天快亮了,小船动了起来,橹声轻荡,像是柔美的梦乡。

 

【7】

江湖点评 - 张家界 - 天子山商区 - 仙客来酒楼(仙人桥店)

师术魔个一是我 Lv8

●○○○○ 人均:贰佰壹拾文

好吃,但是鱼丸里有鱼刺,也太气人了吧!!!专门上来写个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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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追评:

为什么江湖点评还有邪教一样的商家粉群!!我吃到鱼刺我不能打差评了吗???奇葩!!!

我在写这个评论的时候是十分愤怒的,给一星是因为确实好吃,其他四星不给是因为你店严重破坏了我和我偶像的旅游计划,还败坏了我偶像的名声,我没有报官查许可证已经对商家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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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追评:

你们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那我就来给你们好好讲讲这回事!!

我偶像刚刚经历了千难万险重出江湖了!他说这家酒楼的菜很好吃,就带我来吃啦,本来我们是打算从天子山一路玩到天门山回他家的,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那道三鲜丸子,鱼丸里竟然有好大一根鱼刺!!!!

我偶像一口咬下去嘴就出血了好吗!!!

然后他就去外边漱口,结果被人看见了 : )

我偶像叫虹猫大侠 : )

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了吗,最近纷纷扬扬的那个“虹猫大侠练功走火入魔当众吐血”???

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了吗,如归酒家门槛被踩烂那回事???

对我偶像来说,嘴被鱼刺扎破太是个小伤了,你们瞎传也就算了,可不可以不要一传十十传百然后追上门来以探望之名行围观之实??

我们现在本来应该在金鞭溪客栈尝桂花糖的,结果被人堵在如归酒家!!!

懂了吗?懂了吗??懂了吗???

我还不能给个差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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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追评:

: )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要粉转黑

偶像说答应过的中秋一定要回玉蟾宫去陪家人,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你们围观的“虹猫大侠”都是我

散了吧,求您了

 

【8】《关于吐血这件小事》

戒除毒瘾后,虹猫还是一度很厌恶血的味道。

大抵是因为中毒时全部精神理智都绷紧了来控制自己远离血液,将近闻风而逃的地步,虽然最后成功守住底线,良心安定躺平,但是尝到血味依然像被弦乐包围的惊弓之鸟般——浑身难受。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影响生活的问题,毕竟虽然摸着人家的头口口声声喊着小可爱,虹少侠好的那一口依然是鱼不是血;黑小虎听说他戒了毒以后也终于不再挖空心思往他脸上丢血罐,虽然这个听说的途径还有待商酌——有待他提着剑去商酌商酌。

但是还是带来一个小问题:嘴里有血一定要吐出来。

众所周知,江湖人每天打打杀杀,血气上涌嗓子一甜简直是日常,无论是内伤外伤消化系统出血呼吸系统出血嘴唇咬破牙龈出血,打一场架嘴里没点血腥味一般而言不是虐菜就是贫血。失去咽血技能的虹少侠因而显得格外柔弱,动辄咳嗽转头吐血三连。

第一个被吓到的是蓝兔。喂招的时候被剑气一冲,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头,虹猫条件反射地想吐出来,可理智上又知道血已经不会再引发毒性,顿时蹙着眉停在原地,一口老血不好咳出来又咽不下去。蓝兔被这样子一吓,赶快扶住他连声问怎么了。脑补了自己一言不发却呕出一口血来的吓兔场景,虹少侠到底还是忍着不适咽了下去,白着脸从牙缝里逸出一句“我没事”来。

只可惜虹猫少侠的“我没事”已经像“狼来了”一样,套路过多词意削弱。蓝兔黑着脸抓着他的手腕探脉,他再三解释才没重演当年玉蟾宫水煮猫肉的惨剧。

接下来受到精神冲击的是莎丽。尽管虹少侠事前已经说明过咽血这种事情现在对他不亚于内陆人生吃牡蛎,国外游客尝试生鱼片以及广东人生吃福建人,他收了招轻飘飘落在地上侧身吐出一口血来的样子还是很有视觉冲击力,每一次都让莎丽产生把他立马按到床上躺着的冲动。收到蓝兔传书情急之下说话咬了舌头皱着眉吐出一点血的事情甚至成为了七剑内部长期流传的名梗之一。

当然这依然是小事,充其量就是添了几件黑历史,给他生活带来的影响包括但并不限于营救达夫人的时候小兵“堂主把虹猫丑……帅吐血了!堂主威武!”的高呼,以及“虹猫少侠惨遭雷劈身残志坚”的传言,当然他吐完嘴里的血一脸生无可恋地随手挑翻想乘人之危的小兵的事情也按下不表。合璧后逗比属性逐渐浮出水面的七剑甚至干出过拿走他的手帕画图试图重现《桃花扇》道具的事情。

总而言之,主要影响大概是,这几个月里虹少侠变得更T了,以及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一个随身携带帕子的精致boy。

  

【9】《势均力敌》

 被黑夜笼罩的时候,抽出灵魂,反思黑夜本身。

 

“你想过自己到底是谁吗?”

虹猫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左手,牙关紧咬,额上汗水岑岑。隐在暗处的人只不冷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却让他一瞬间天旋地转。

黑小虎。

一瞬的眩晕过后,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又迅速湮灭于一哂。落入不老泉,昔日剑友要么变成婴儿,要么丧失记忆,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过去仿佛烟消云散,这已经不是“烂摊子”可以形容的状况。

武功尽失,这是第二次。虹猫冷笑一声,抬眼去看立身于黑暗里的男人。承受着第二次更甚的痛苦,遭遇前一次痛苦的罪魁,骄傲惯了的人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屈辱。

“为什么是我?”

黑小虎迈出一步,一半月光现出他不分悲喜的眼神:“天生在魔教,我就该被加诸不公指摘么?你又以为,天生在光亮里,自己便是光亮么?”光影交错里,他嘴角弯起的弧度亦正亦邪,“既然你保护不了蓝兔,也无法伸张你所谓的正义,那么,为什么不由我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你休想伤害任何人!”复杂的情绪化为愤怒在胸口冲撞,虹猫不顾已受重伤的右手,抓过一根树枝,强行提气朝黑小虎攻去,却被轻松截住。

 

四目相对,距离近了,虹猫才发现黑小虎的眼神极为空洞,那是他从不会有的眼神。可他来不及多想,下一秒,剧痛随着被甩开的距离传遍四肢百骸,虹猫重重跌在地上,心头却如失重般恍惚了一下。

右手废了。这个念头划过他脑海,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占据了全部思想,虹猫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觉得这种绝望异常熟悉,就像,不久之前曾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气血翻涌,腥甜自喉咙上来,白月光下炸开一朵鲜红。

脚步声渐近,而虹猫已经连抬眼的气力都没有了。他忽然觉得说不出地轻松,像抽空了所有一直以来的困扰、压力和魔障。是因为快要死了吗?

 

“雷电加身,武功尽失的时候,你仍顶着一个正义的名头,有理解的友伴,有坚定的信念。再大的挫折,对虹猫少侠而言,也不过是吃苦头换美名。”

“可现在呢?虹猫少侠已经是一个英雄的代名,而你,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你的兄弟成了你的拖累,蓝兔还是那么善良,不过,她已经不乐意去理解你了吧?”

“你想过自己到底是谁吗?”

虹猫没法动弹,话却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扎进心里,化成刀子,一刀一刀地剜除心头血肉。可不知道为什么,虹猫隐隐觉得,每次剜去血肉,痛苦十分又带着舒畅的快感。他大概是快要疯了。

黑小虎的声音忽远忽近,虹猫不知道是自己意识快要消散,还是什么别的。一切都模糊而清晰。虹猫觉察出有什么意识正在逐渐苏醒,他下意识要去抓住黑小虎的话,像是抓住一个与自己非常熟悉的念头。

他忽然睁开了眼,眼前阴影笼罩住他的视线,黑小虎背对着离他很近,又像很远,看不真切。虹猫只听到他仍然在说话,声音却越发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虚无。

“苦难并不都是无意义的,为什么命运的苦难会以不同方式加诸不同人身上?一切都有因果,你是什么人,决定了你必然将要经受什么样的苦难。这些苦难让你不断追溯自身,反思自己到底是谁,哪些是自身的特质,特质不是任何身份名号,而是在它被发掘之后,才能抽身于自我,清晰地看到哪些是可以舍弃的,哪些是选择坚守的。清晰之后,你才成为你自己,你才有支撑下去,接受苦难的底气和勇气。”

阴影转过身来,漏进片刻光亮。虹猫艰难地眨了眨眼,白光刺进眼睛,黑小虎的面貌忽然又模糊了。虹猫心口猛地一沉。

 

周遭都清楚起来。

身上有些僵了,右手剧痛依然。虹猫静静思虑了几轮,沉甸甸的心头忽然装进了一份轻松。

蓝兔不再等他,他的兄弟需要被照顾。而他,只有他自己。孤独的滋味却并不与以往等同。

夕阳漫出橙红,倾落在青山上,山阴寂然。光影交错。

  

【10】《珍珑》

天一楼里住着一个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侠义。

——还有罪名。

 

谁也不知眼前的所谓少将军是如何到了此地,但是眼下,人人都见到了这位禁军副统领的排场。封街堵路,肃容寂声,十八禁军整步而行,兵甲摩擦之声错落有致,却又像只从一人身上发出,刀斧暗器交击之音相似。

青檀木门一字洞开,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门帘之前,与蛋青色的布料交相辉映。那张脸上五官齐整,眉下一颗红痣平平淡淡,寻常人凑近了才能看出肤色不同,倒像是为缓和面相棱角,敛了些戾气。

但几乎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颗痣,也几乎所有人都因此倒吸了口凉气。

传闻江北名家善使神龙枪,枪带红缨,周身熟铁打造,其面乃浇浑金镀成,施为时呼呼生风,光耀璀灿,直似黄龙相较。黄龙打遍江北,波及周边,见者艳羡之余不免稍生畏惧。

其主实却远不如手中神龙枪闻名,只道使枪者眉下一颗淡淡红痣。

眉带红痣之人,名叫薛慕华。

 

侠以武犯禁。江湖各大门派,名门正派也好邪门歪道也罢,说白了都是朝廷的眼中钉。因此武林好手如若投靠朝廷,便要自认同武林不再相与,安分守己,日后同仁相见,仍可兄弟相称,权只算作无门无派之徒。若凭官位任性施为,则为天下人所不齿,江湖上也瞧他不起,“走狗”“鹰爪孙”之类声名自然加之其上。

因此为官者若借朝廷淫威,甚骄甚傲,愈演愈嚣,颇有忌惮者便只有背后叫骂。

戚慕华便是其中之一。

 

禁军副统领的铠甲停在了一张空桌旁。

“掌柜的,好菜好酒的,不拿来伺候爷么?”

话音未落,只见人群中溜出一中年男子,弯腰躬身,狠狠抹了一把脸,道:“未知薛将军前来,有失礼数。咱酒楼没什么招牌,只得物尽其用,尽力而为。求军爷饶恕则个,敢问您想吃点什么?我们楼的招牌有……”

戚慕华脚伸到桌面之上,比几乎伏在地上的伙计高出尺许,摆摆手打断道:“谁要吃你那些糟糠东西?”

“踏雪寻梅。你现下就做,我等着上菜。”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登时明白:这统领是存心来寻七侠的衅了。

踏雪寻梅乃是江湖上乘轻功,即便脚着铁鞋,踩于飘落雪花之上,也不会留下一丝痕迹,雪花去势更无所动。纵观武林,会此轻功的唯长虹剑家白猫与虹猫而已。不过一代大侠白猫已于数年前谢世,如此针对,自然是虹猫无疑了。

伙计面露难色,见戚慕华一双眼睛直射于己,登时如堕寒窖,头伏得更低:“敝楼并无此菜品,还请将军不吝赐教,好令厨子置办。”

戚慕华冷笑道:“好,那我教你。”

蓦地里寒光一闪,也不见戚慕华抬手,数枚暗钉破空而发,眨眼之间却径自落在戚慕华面前桌面,暗钉边缘兀自闪着绿光,想来喂毒甚剧。

便在此时,座中传来有人声浅笑:“暗地伤人,此等光彩只得送还阁下。至于踏雪寻梅,你一口吞得下么?”

戚慕华道:“我吞不下,教人却还使得。”

站起身来,身形微晃,一道亮光跟着闪动,隐约看到了一柄刀藏在亮光里。亮光瞬息便消,厅内却渐渐血气弥漫,登时有人大声叫起来:“我的手……手啊!”

众人心头突然一紧,只见那伙计脚下多了截断肢,正是一只右手,那手被从腕处切断,薄薄一层血细密渗出,似乎现出六瓣形状,正是朵娇红鲜艳的梅花。随着血脉贲张,梅花仍在扩大,层层晕染,最后顺着边缘滴落地板,化为血水。

戚慕华啧了一声,双眉一轩,显得愈发倨傲:“血流得多了些,不太好看。你可学会了?”伙计不声不响,显是被吓得昏晕过去。

陡然间,周围剑响数声,十几条汉子掠至跟前,剑光飒飒,将戚慕华笼罩其内,严丝合缝。戚慕华微笑着,举掌劲力一吐,剑声未止,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每个人喉颈都多了一道血口。

众人大惊,四下里一时寂静无声。

戚慕华突然双掌合十,抵住离眼前离自己不到两寸的剑身,笑在脸上僵住了。

 

掌中之剑中心炽红,边缘玉白,尖头直身。识得之人立时惊呼:“这是长虹剑!”这一声呼喊里有惊讶,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而这情绪转瞬便感染了四周,人人脸上的惊喜之情表露无遗。

不为别的,只因为剑柄后面的白衣青年,是七剑之首少侠虹猫。

 

戚慕华仰面向后探去,双掌迅速离了长虹,转而左掌反扑,右掌却穿过其下向虹猫胸口拍来。虹猫回转长虹,忙使小巧身法避过,斜身半转,又躲开对方连续几招凌厉掌力。

天一楼内空间本大,却因座中摆满了桌子凳子,地位狭隘,回旋余地便少,但两人便在桌椅之间穿来插去,竟无半点声息,连桌椅也没半点挨到。 

戚慕华忌惮长虹剑锋,不断以言语相激:“虹猫少侠,你方才差点刺伤本统领。你可知伤了朝廷将军乃是死罪?”“七侠久在地界盘踞,不把官军放在眼里也就是了,为何如此剑拔弩张?你看我可没使兵器,赤手空拳,大大的不妥。”

武林中人自持身份。虹猫道:“我不用长虹便是。七侠居此地逾百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区区七人,怎敢独尊?”剑身回鞘,虹猫身形腾挪,脚下游走愈发迅速,外人看来,倒像是戏耍孩子一般。围观众人轰天价叫好。

戚慕华紧紧相逼,掌风随至,笑道:“七侠威名大盛,功高震主,就是过错。少不得要拿你七剑之首开刀。”说着掌力一催,腥臭之气扑面而来。虹猫身形一闪,忙掩住口鼻道:“七侠的账,你只管算到我头上,滥杀无辜算得什么?”

便在此时,虹猫身后伸过一双手来,死死扣住了他脖颈,分神瞧去,正是方才叫好之中一人,虹猫登时睁大了眼睛。

戚慕华微微一笑,眉下的红痣愈发娇艳:“少侠想把天下背在身上?你不妨回头看看,天下人是如何待你的?”

身后之人嘴里发出诡异的笑声。

虹猫使个铁板桥,逃过戚慕华双掌,勉力挣扎,右手扣住了那人手腕,平地将其摔下身去。那人犹自笑声不住。不多时只见通体黢黑,已是不活了。

三笑逍遥散的功效,虹猫心念一动。

在这当口,戚慕华拳头纷至,虹猫分神未定,给他一拳砸至胸口,亟待回神,胸中血气上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在桌前。

围观之人见此情状,明知虹猫抵敌不过,走的走,逃的逃,生怕一个不留神,便会殃及自身。未过多时,偌大厅内只余死伤。

 

戚慕华眉下的痣更红了。

“你既处心积虑,不妨去到半空,俯眼下看。”虹猫站不住了,那股腥臭气迫得他坐到地上,运功调息。

戚慕华冷笑:“调虎离山么?我如何能上你的当。”嘴上虽如此说,却还是动手点了虹猫百会穴,几个起落攀上屋顶,俯身下观。

但见厅中三百余套桌椅,黑白相间,并无甚规律,但黑白收尾连线,宛若一副难解棋局,非到半空不可纵览。原来二人争斗之时,虹猫明里周转游走,实际暗积蓄内力,东碰西敲,以地作盘,摆了一副棋子。

戚慕华脸上变了颜色,跳下房檐,手指虹猫道:“珍珑棋盘消解繁复,摆上局势并非难事。可你如何会解?”

虹猫抬头,襟前的鲜血已然半干。脸上情绪说不出是愤恨还是怜悯:“你苦心寻觅珍珑解法,不过为了要与昆仑山上老人作为筹码,换得他几十年功力,不是吗?”

戚慕华不置可否,不依不饶道:“我问你如何会解?”

虹猫摇摇头,闭上眼思忖片刻道:“不过机缘巧合。‘平’位三三,置之死地而后生。‘去’位落子七九路,而后八八,四六路吃子,则豁然开朗。”

戚慕华脸色一沉,喃喃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地……是了,谁能想到自落一字用以自杀,从此不再缚手缚脚,棋局便能任意施为?我终归不成……”言下已然甚是懊恼。

虹猫站起身来,脸色竟然回复如常,笑道:“棋局并非你心中所想。左不过是执念于换得功力,与我决一死战,你现下完成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不、不……你怎知我定要与你死战?我乃禁军副统领,不过是为朝廷扫除障碍。”暮色四合,戚慕华的身形掩在光影里,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很稳当了。

“托辞。”虹猫微微蹙眉道:“你眉下的痣,同你的禁军统领身份一样,都是垫脚石。你为了习得神龙枪进入禁军,不惜服下江北戚家的蛊毒,为其所控。蛊毒伤身,定期须服同一样东西方能压制。那颗痣,正是以血气压制的象征。”

“《法句经》有云:‘胜者生怨,负则自鄙。去胜负心,无诤自安。’珍珑棋局,破解在‘空’,胜负欲望太盛,最后受了蛊毒反噬,心机太巧,迷失本性。”

“另外……”虹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庄而重之道:“易容虽难判别,然三笑逍遥散只有黑虎崖才有。我说得没错吧。”

“黑小虎。”

 

【11】

单手翻过江南特有的白墙黑瓦的屋子,我能嗅到从院子里传出来的桃花的香气。学着先前早一些的时候师傅教我的学习猫咪落地的方式的轻功,在空中翻了个身,轻巧的落在初春还未滑尽的积雪上。

我还没激动于自己居然做出了这些日子中最完美的动作,就感受到耳旁有些许的疾风划过,与之相伴的便是耳侧轻微的麻痛感。

“百晓生的徒弟,道行不够啊……”一个身影从墙角转出,手中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根细小的绣花针,被初春偶尔灿烂的阳光反射成一个光斑。直晃着我的眼晴。

“哎哟喂,紫兔姐姐你们啥时候发现的?”我拱了拱手,带着些许不甘心的语气闷闷地问道。

“嘻嘻,你在外面溜达的那些日子,宫主就发现了,要不是你师傅和宫主通过气,你早就被我们抓了。”被唤为紫兔的女子掩着笑,微微侧身,“来吧,宫主他们在等你。”

我没有忘记自己来这的本职任务,对就是来证实一个月前,正月初一时,以玉蟾宫的名义昭告天下的有关于七剑之首退隐江湖这件事的真伪。

“算上你,已经是第几批了?数都数不清楚,要不是宫主发了个大火,估计你会在边上见到好多与你同样目的的人的尸首。”紫兔对我轻描淡写的说道。恩,我觉得多亏了自家师傅打的那个招呼,感谢远在深山老林里的师傅。

这栋宅子里设计着与江南圆林不差的景观。

弯弯曲曲的九曲桥走过后,便看见一方天地。积雪有刻意的扫出一个冬天刚过的造型,在树丛旁留下了些许,而石凳与石桌底下却打扫的干干净净毫无残雪的痕迹。一旁用来装点的树植有些许绿色的星点嫩芽在枯枝上抽出,而为了过年缠绕着的喜庆的红绳依旧还残留着为这片素白的空间增加了一抹喜色。

“百晓生的徒弟?叫什么来着?”石凳旁安置了一个软榻里面垫着几层厚实的棉絮,有个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您是……”我猜出了个大概,向他行了个大礼,“虹猫前辈。”

“虹猫?哦……我大概是叫这个名字,昨儿阿蓝和我说过,”虹猫支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嘟囔道。

纵然之前有了些许的猜测,但当真正看到曾经名噪一时的少侠变成了现在这个懵懂,虚弱的样子还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感。

痛苦什么?我还记得第一次随着师傅见到少侠和宫主时,万千光芒不及少侠眼中的眸光。那一刹我真心后悔自己当初在学堂没有好好学习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词语可以表明少侠的气宇轩昂。

“啊,小白,你来啦,”身着一水色蓝裙的宫主端着数碟貌相精致的甜点走了过来,“来吃些东西吧,到这也怪辛苦你的了。”

我不知道这些话中是否有着调笑意味,拱手作揖行礼后,我就不敢直视宫主的目光了,简直让人羞红脸。

“都是给这家伙准备的吗?阿蓝我的呢,偏心。”少侠掀开被子,快速走下软榻,整个人好像柔若无骨一般贴在宫主的背后,脑袋就靠在宫主的肩头,嘟囔着嘴,还时不时撇我一眼,充分的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宫主笑着拾起一块糕点塞到后面某只大猫嘴里,再顺手撸了撸他的头发。就好像安慰一只炸毛的猫咪一般。少侠好像很受用一样蹭了蹭宫主的掌心,然后偏了偏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我,正要开口却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我看见宫主的脸色瞬间苍白,这个人好像与身后的雪景融在一起一般。整个人不断的颤抖着,手指不自觉的抽搐着,想要扶上少侠的肩膀却一点都不敢碰触好像背上的人就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少侠偏了偏头,一直含在嘴里的血吐在一旁未扫除干净的残雪上。少侠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看起来极为熟练,空余的右手紧紧抓住她放在两侧颤抖的左手。

“阿蓝,我没事的。”少侠牵着她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少侠笑着好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的对她说着,“没事的,阿蓝我说过会陪你一辈子的,他们不是一直说我是什么大侠之类的吗……大侠是不会食言的。”

最后的话语是少侠抵着宫主的额头说的,而话语在最后融在了他们互触的唇间。

我完全不敢抬头,脑海中浮现着数日前我在师傅桌上看见的那段消息。

【七剑之首虹猫,因少数多次内功透支留下祸根,如今已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和师傅爆发了从儿时到现在最大的争执。

我不相信,不愿相信,虹猫是谁,七剑之首,是侠客,是英雄,是我儿时故事里最让人憧憬的主角,是每个刚跨入江湖的人都希望成为的一个人啊……内心深处永远觉得不会消逝的人啊,无论经历什么。

师傅只是抬了抬眼皮对我说了一句话,便甩给我一张写着地点的字条。

“那边那个叫做傻白的小鬼,这里所有的糕点都不许吃!”少侠动作夸张的将桌上所有的糕点划到自己的领地,脸色不耐,瞪着一双猫瞳不爽的看着我。

谁能知道这样的少侠已经二十岁有余了,到了现在我也只能承认师傅那段消息的正确性了。

【虹猫少侠记忆丧失,心智回归儿时】

“虹猫,别这样。”宫主无奈的推了推他的手,哭笑不得地说着。

“阿蓝的亲手做的糕点只有我能吃!阿蓝是我的!”少侠鼓了鼓腮帮子,突然抱上宫主的腰肢,不断的撒娇。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逆光的视野被光刺痛久了,有些许眼泪溢出,模糊了双眼。

师傅的话想在耳边,不重却又有万顷之力。

“消逝的从来不是虹猫,消逝的只是少侠。”

  

【12】

“哈哈哈哈!虹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足尖连点,树叶纷落,我从树梢跃下,正落在那白衣长剑的少年面前。他抬眼看我,脸上带着我已看熟的微笑,和往常没什么分别,还因为占据了逆光的犯规位置,一袭白衣闪闪发亮。

大概是这般狭路相逢的次数已经超过形成习惯的二十一次,他与我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波动。我眯着眼睛打量他,他也神色坦然地与我目光相接。

这样稍微僵持了一会,最后我先移开目光,这倒不是我要承认自己因为眼睛不如他大所以连眼神威慑力一并落了下风,而是我已听见风中传来细微的金属撞击声,大概吩咐猪无戒布下的五行罗网已经准备就绪。那蠢货终于手脚利索了一回么?看来还不是无药可救,哼!

那么便开始吧。我又往前迈了一步,已经站到了他的三尺之内,仅仅两尺的距离甚至不足够他拔出长虹然后捅进我的胸膛。我有些奇怪他竟没有往后退让,也罢,我的开场白已经说过,我等着他反唇相讥,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始我对他的再一次追捕。

我追捕七剑已有半年,虽然很不愿承认,事实上在这看似实力碾压的追捕中我一直毫无建树,每每功亏一篑,连父亲最近的飞鹰传书中也透露出几丝失望之意,但我感觉自己正稳健进步,这样下去有望在我二十岁生辰前取得第一次阶段性胜利。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虹猫,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他,他身上那闪闪的光芒似乎变得更亮了些,无法,我只好转开目光去打量他的衣服。

已经过了好一会,他始终没有说话,我一向猜不透他的心思,莫不是要比拼耐心?那我自然不会输于他。但这般情景实在无聊,我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他这一身白色是如何在被我追杀的逃命道路上保持着这么一尘不染,难道他随身包裹里都是同样的衣服,一日换上一件,没想到七剑居然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过分奢侈,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时间似乎过得有些久了,我终于忍不住转脸瞪他,刚要指责他无赖拖延毫无遮掩真是非光明正大之道,没想到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来。

我想若不是我轻功了得,这口血大概会喷得我满头满脸。

他在我面前吐血的这一刻我大概是过于震惊,一时脑中闪过的念头居然是这可不是我下的手,这长虹剑主不会是要讹我吧?这念头太上不了台面,我本该说符合我身份的话,比如哈哈哈哈,虹猫,我还没动手呢,你这是要死在我面前?可是,鬼使神差地,我居然伸出手扶了他一把,说出的话变成了:“你没事吧?”

而他一声不发,倒了下去,因为我正扶着他,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我的臂弯里。

那时我还在疯狂思考,我的下属不可能敢违背我的命令,那虹猫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受了重伤?没想到这长虹剑主真是擅长惹事,不知惹了多少仇家。我并未意识到这姿势是否有些过于微妙,若是旁人看来又会作何感想。

很快听得脚步声沉闷落地,一声大喝如雷霆暴响:“黑小虎,你把虹猫怎么了!真是卑鄙!”这肯定是那混人大奔了,我连头都懒得抬,接着又到了数剑,一时间“卑鄙小人”“不要脸”的骂声此起彼伏,我面色不显,心中却早已火冒三丈。

好啊好啊,这是组团来讹我了。

“我要杀虹猫,有何卑鄙?”我缓缓呼气,沉声道。

“……”这质问大概出乎他们意料,骂声一时气势弱了下去,那大奔抓了抓脑袋,道:“那你干什么抱着他?肯定是使了什么卑鄙手段!”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我看向怀中的少年,这时我能看清他的脸庞,之前被那光芒隐藏的苍白此刻在我眼底一览无余,我能感到他呼吸急促而微弱,看来确实伤势沉重。

哼,虽然不知长虹剑主究竟为何受伤,既然背了骂名,我又岂能让你们称心如意。

既然敢来碰瓷本少主,那就得付得起代价!

心念既定,我心中已有了主意,于是我一字一句地道:“哼!难得你们聪明了几分,本少主想要的人,又几时没有得到过?”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一时他们似是惊呆了,我冷笑着,对于败坏死对头的名誉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你们为何不想想,你们一路赶来,可有听见交战争执之声?若非长虹剑主也对我有意,怎会毫不设防?此中种种,还请你们好好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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